现在国王的尸体就停放在驿站里。刘纯下了马,吩咐番子把驿站堂官叫来。堂官是个六品小官,是个伺候人的差事,这个活本来就不好干;现在又发生了一个西洋国王的死亡事件,弄得他胆战心惊。听说先斩后奏的安亭侯刘纯来了,更是浑身不自在。
堂官见了刘纯,扑通跪下:“下官不知侯爷驾到,有失远迎。”刘纯让堂官领路,首先去灵堂,验看了西洋国王的尸体;尸体放在冰块上,没有中毒的症状。
回到客厅,刘纯大声问道:“王文秋给殿下看病,叫你给殿下准备什么饭?”
堂官说:“回侯爷,王太医让下官给殿下准备素食。”刘纯又大声问道:“你准备了吗?”
堂官说:“回侯爷,下官每日两餐,都给殿下准备了素食。”
看来,驿站堂官没有出错。那么错在哪里呢?刘纯猛然想起通事!是不是王文秋说的忌口,那个国王通事没有告诉国王呢?这是完全可能的。刘纯说:“起来。你把那个国王通事叫来!”
于是驿站堂官派人找国王通事去了。所谓国王通事就是国王的翻译官。当时,翻译官都是长年与外国人接触的人,懂得一些外语,然而身份十分复杂。有的是商人,有的是猎户,有的是农民,有的是渔民,还有的是华侨。中国政府的翻译官属于礼部管理。而西洋国王的翻译官,是朱棣派太监杜兴到福建迎接西洋国王的时候,由杜兴找的一个商人充当的。
等了很长时间,国王的翻译官姗姗来了,据说是在妓院里找到的。刘纯见了这个油头粉面的国王翻译官,就一肚子火气。国王翻译官跪下磕头:“草民叩见侯爷。”
刘纯把火气压了压:“嘟,你叫什么名字?”
国王翻译官说:“回侯爷,草民姓杜,名世良;是宫里杜兴公公的本家。”刘纯问:“王文秋给殿下看病,你知道吗?”
国王翻译官说:“回侯爷,草民知道。”
刘纯又问:“殿下病了,王文秋说的忌口,你知道吗?”国王翻译官说:“回侯爷,王太医跟草民说了。其实,殿下没什么病。王太医说得玄乎,让殿下喝药,让殿下吃素,让殿下在屋里待着。人家殿下到中国来了,就是来玩一趟的。”
刘纯不禁失声问:“殿下生病以后,照样吃酒?”
国王翻译官说:“回侯爷,是啊。”刘纯又问:“殿下生病以后,照样去青楼近女色?”
国王翻译官说:“回侯爷,没病也这样啊。”
刘纯转过头来,对旁边的太医院院使说:“你听见了?”院使点了点头,说:“侯爷,这是犯了医门大忌。”
刘纯吩咐驿站堂官:“拿纸笔把它记下来。”
刘纯又问国王翻译官:“殿下在南京,谁也不认识,怎么能够到处去玩乐?”国王翻译官诡诈地笑了:“回侯爷,这都是草民领着去的。”
刘纯冷笑道:“好啊,你办得好事。来人!把他捆了,送刑部。”
国王翻译官大叫起来:“侯爷!我犯了哪一条大明律?为什么捆我?”院使踢了他一脚:“犯了什么罪?你把殿下害死了。”
刘纯带着国王的翻译官和他的口供,与太医院院使一起来到刑部。刑部又复审核实。马上给皇上写奏折说明:“西洋国王因为喝酒嫖娼得了急黄症,太医院派王文秋去治疗。王文秋用的是龙胆泻肝汤,在诊断、配方、取药、熬药、喂送方面未见错误。但是国王的翻译官杜世良,唆使病中的西洋国王依然喝酒嫖娼,造成西洋国王精力衰竭而死。因此责任在西洋国王,而不在本朝。拟处:唆使人杜世良斩首,举荐人杜兴打二百脊杖;王文秋失察而治,打八十脊杖。”
朱棣看了刑部奏折,十分满意,立即把西洋王妃请来,把大明朝刑部的调查结果,通过朝廷翻译官告诉了她。女人啊,最听不得丈夫嫖娼。西洋王妃听说自己的丈夫嫖娼,脸色马上就红了,立刻站起身说:“陛下,请您不要说啦,我全明白啦。我愿意听从您的处理意见。”于是朱棣传旨:“杜世良斩首,杜兴打二百,王文秋打八十。”又传旨:“朕辍朝三日。在京四品以上官员到驿站吊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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