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经知要》

古云∶为人子者,不可以不知医。此言似乎专指孝友中之一端而言之者也。何也?夫人之禀体毋论,其它六淫戕其外,七情贼其中,苟不知节,鲜不病且殆也。为人子者,可以父母、伯叔、兄弟、妻子及诸眷属付之庸医之手乎?故不可不自知。然知之为知之则可,若强不知以为知,不如无知。从来偾事皆属一知半解之流,而不知奴隶之夫、乳臭之子,一朝而苟得权势,侥幸而世拥多资,便肆其骄慢之气。役医如吏,藐医如工。家有病患,遂促其调治,并以生死之权责成之。初不闻扁鹊有云“臣能使之起,不能使之复生”乎?在医者亦不思往古分医为十四科,使其各治一科为专科,志在济人。今则率皆相习成风,趋炎奔竞,其志不过啖名谋食而已,岂不卑哉!要知此道之源出自轩皇君臣,以羲皇一画之旨,终日详论世人疾病之所以然,垂教天下后世以治法之所当然。而药物则又出乎炎帝,躬行阅历,察四时山川水土之宜,考五金八石之性,尝水陆草木之味,以定其有毒无毒、寒热温平、攻补缓急之用,相传各有遗书,轩皇者曰《素问》、曰《灵枢》,炎帝者曰《本草》。《素问》自王冰注后,嗣出者不下数十余家。《本草》自陶氏《别录》外,历代以来何止汗牛充栋。无奈时师心喜置身于时路,茫茫然朝值衙门,退候缙绅,第应乡党。惟恐一人不悦,则谤端百出,飞祸无穷,所以无日不卑躬屈节,寝食俱废,岂有余力孳孳于诵读者哉!以故卷帙繁多,如李时珍、张介宾之所集,罔弗望涯而退,奚能念及此言似乎专指孝友中之一端而发者。扪心惝恍,务必旁通一贯,由亲亲而兼及于仁民耶,余久遭老懒,自丙子岁后,竟作退院老僧,绝口不谈此道矣。一日偶然忆及云间李念莪先生所辑诸书,惟《内经知要》比余向日所辑《医经原旨》,尤觉近人。以其仅得上下两卷,至简至要,方便时师之不及。用功于鸡声灯影者,亦可以稍有准则于其胸中也。叩之书贾,佥云其板已没久矣,遂嗾余为之重刊。惜乎书可补读,理可渐明,其如笼中药物,悉非古之道地所产及时采取者矣。医岂易知而易为者哉,然亦不可不知者也。

乾隆甲申夏日,牧牛老朽薛雪书,时年八十又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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