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辅周强调,治病“必先岁气,毋伐天和”,认为各种不同气候环境会产生各种不同的发病因素,因此要注意自然气候和季节等对疾病发生、发展和转归的影响。
如麻疹病,多发于春季,但其他三季也有发生,见症有所不同,治法亦有同有异,所同者,宜宣透;所异者,宜根据季节时令之暑湿燥寒而酌增苦辛或苦辛微温之品。
1945年近立秋,成都小儿麻疹流行。
当时大雨连绵,街巷积水,病儿麻疹隐伏于皮下,医生用宣透无功。
蒲辅周联系到其时多雨,热从湿化,因而用通阳利湿法,俾湿开热越,疹毒豁然而出,虽不宣透亦热退神清而愈。
同道用之,亦皆应手。
1956年,石家庄市曾流行乙型脑炎,用清热解毒、养阴法治疗,治愈率达90%以上,而次年北京流行此病时,用上述方法效果不显。
蒲辅周从临床实践中发现,北京多年阴雨连绵,湿热交蒸,因此属暑湿偏盛,遂用杏仁滑石汤、三仁汤等化裁,通阳利湿,收到了良好效果。
蒲辅周在总结经验时说:“在这一次实践中体会到:由于气候的影响,今年的患者在诱因上多有暑湿并重的现象,个别的还有一些变症,我们在治疗脑炎过程中,随时都要注意到这一些”。
在对内伤杂病治疗中,他亦注意气候的影响,适当加入相应时令药,如其治周期性发热,就按季节灵活处方用药,暑天选用四妙丸加茵陈、青蒿、木瓜、荷叶等清热利湿,入秋后用五积散合四妙丸加味,祛寒除湿,以提高疗效。
为配合季节,还注意用药的剂型。
1963年治金某心气虚痛(冠心病)一例,即冬用膏、夏用散,以与季节相适应,既考虑到疗效,亦方便了病人。
强调治病求本 治病必求其本是中医治疗的基本原则。
蒲辅周对此深有研究,并对在辨证求本过程中应注意处理的几个关系作了阐述: 一是邪正关系。
他认为从邪正关系上来看,“正气存内,邪不可干,邪之所凑,其气必虚”,邪气为标,正气为本。
人类疾病的发生、发展和转归的过程,正是邪正斗争胜负消长的过程。
因此,在治病过程中,要注意患者的正气情况,掌握扶正祛邪、祛邪养正的辨证关系。
若只见病,单纯以驱除病邪为务而不顾正气,则失去治病求本的意义。
例如他曾治一急性肝炎患者,前面治疗的医生均只注意肝炎为病毒感染这个外邪的一面,以致中阳更伤,饮食日减,便溏完谷不化,神疲肢倦,月余卧床不起。
蒲辅周治以香砂理中汤加吴茱萸、草果健运脾胃,扶正祛邪,患者很快康复。
二是病因和症状的关系。
他认为,疾病的病因是本,症状是标,所以治病必须寻求病因,对因治疗,才能达到痊愈的目的。
如他曾治一尿闭和一尿失禁的两个患者,从症状看,两人是完全不同,但从病因病机分析,却都是中气虚弱,一是中气不摄以致尿液失禁,一是中气不运,尿闭不通。
因此都从中气虚弱治,处以补中益气汤加减而愈,而不是见失禁就固涩,见尿闭就通利,此即中医异病同治之义。
又如两心悸患者,虽主症均为心悸,但一例心悸而伴头晕,恶心、有痰、便溏,苔中心黄腻,脉滑,为痰湿夹胆火上扰心主之实证,便溏是脾弱之象,治宜先以温胆汤加味化痰湿,兼清胆热,加用资生丸兼调脾胃而愈;另一例心悸伴有出冷汗,下肢浮肿,大便溏,严重时出现心房纤颤,则属心气不足,兼有脾湿,偏虚证,治宜补益心气,温脾理痰,治疗亦以温胆汤化裁,但以党参易竹茹,随症加减而收效,明辨标本,治本而愈。
此外,在治病求本同时,蒲辅周十分强调治病必先察脾胃之强弱。
他认为外感病须助胃气,内伤病尤须重视胃气,因为卫气来源于中焦,胃气强者,卫气始固,玉屏风散用白术即本于此。
因此,蒲辅周每将调理脾胃作为外感病恢复期的治疗关键。
而脾胃为后天之本,五脏六腑皆禀气于胃,胃气受戕则内伤难复,所以治疗内伤时亦必须时刻不忘胃气这一根本的原则,在蒲辅周临床中是不胜枚举的,例如他对一例久治不愈中阳衰弱低热患者的治疗,处以升阳益胃汤,每日煮取15克,获效甚速;而他治另一例寒湿痹症后期邪却正伤患者用建中汤调和营卫、温中补虚,后以薯蓣丸收功而愈。
他说“辨证论治要审病求因,分析邪正相争不同时机,因势利导,邪去正安,扶正祛邪。
病后调理,应重视胃气。
胃为后天之本,气血生化之源,脾胃健强,气血充足则康复矣”。
蒲辅周调理脾胃,既取法于李东垣之升脾阳,又效法于叶天士而保胃阴,升降润燥,权宜而施,融李东垣和叶天士之长,用补中益气汤和益胃汤加减,亦常用补益资生丸,既避免参苓白术散之补而壅滞,亦无香砂枳实丸消导香燥之弊。
精通医理 临证每有独到 蒲辅周一生临证近70年,积累了丰富的临床经验。
对于内科疾病,他认为,内科是临床医学的基础。
他治内科,在遵崇仲景学说同时,并采撷历代各家学派之长,如刘河间之寒凉,张子和之攻下,李东垣之温阳,朱丹溪之滋阴,融众长于一炉,以补仲景之未备,开后学之法门。
因此他能集思广益,出奇制胜。
他平素所治内科病例,大多是应邀会诊,故多疑难杂症,要取得显效殊属不易。
但由于他医理精通,经验丰富和善于辨证论治,每能得心应手。
蒲辅周治疗外感热病,尤见独到。
临床所见外感热病,属中医伤寒、温病范畴。
自明清温病学说形成,即有了伤寒学派与温病学派之论争。
对于两者的关系,蒲辅周认为,伤寒学说开温病学说之先河,温病学说补伤寒学说之未备,应当互为充实。
伤寒与温病是始异(伤寒是寒邪侵犯太阳经,温病是温邪首先犯卫),中同(寒邪入里化热,证属阳明,治以白虎、承气,温病顺传气分,治亦以白虎、承气),终异(伤寒传入三阴,治宜温补,温病入营血,灼伤津液,治宜清润)。
伤寒治以发汗解表,温病治宜透达取汗,两者均需顾及津液。
这些心得和认识,使他在温病学术上多所建树,特别在指导治流行性乙型脑炎方面更多贡献。
蒲辅周不仅精通内科,妇儿科亦为所长。
他认为妇儿科与内科,只有见证的异同,而无本质的区别。
由于妇、儿的生理、病理特性,妇女有经、带、胎、产,儿童有麻、痘、惊、疳,其余疾病基本与内科相同,因此,他在精于辨证的基础上,在妇儿科诊治上也有独到之处。
对于妇科,他以调理气血为主,以舒肝和脾为枢机,运用寒则温之,热则清之,虚则补之,瘀则消之的大法,临床取得了明显的效果。
对于儿科病,蒲辅周特别强调小儿的机体特点。
认为小儿属稚阴稚阳,非纯阳之体,易虚易实,易寒易热,必须认真运用四诊的诊察手段,平脉息,察指纹,望面色,审苗窍,听声音,观动作,综合分析以得出正确诊断,并注意稚阴稚阳之体不任攻伐。
儿童无七情内伤症,但腠理不密,易感风寒咳嗽及急性烈性传染病,肠胃脆弱,易得伤食伤冷之症。
蒲辅周诊治的儿科疾病均为危重急症,其救治之成功更体现了他在四诊方面娴熟的技术,其判断之准确,用药之精当,足堪儿科医效法。
蒲辅周医术精湛,医德高尚,理论渊博,为千万患者解除了病痛,为中医事业作出了贡献,周恩来总理称赞他“高明的医生,又懂辩证法”,实为当代杰出的中医临床家。
(作者:傅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