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给自己选一位好医生
  在西医来到中国前,中国人是如何选择中医医生的呢?在《再造“病人”》一书中,这么概括:那时是“听说哪个医生好,请来试试。一种药方还没吃完,可能又听说另外一位医生挺牛,又换另外的医生。在中医治疗的选择上,民众似乎有更为多元的选择空间”。那时的中国人,在选择医生时有一种彷徨无计的微妙心理。但这样的状态在晚清以后开始被打破,西医进入了中国。西医的介入改变了医生和病人之间长期以来的微妙关系,这种改变从生活习惯到审美情调,从文字表达到接触空间……方方面面。但即使在20世纪30年代的中国农村,如果得了病,因为求愈心切,还会有这样的现象:“昨日新医,今日旧医,明日郎中,后日仙水,百医乱投,延误时日”。
  2006年春节期间一次打吊针的经历,让韩松在博客上作此感慨:“医院是知识分子云集的地方,而从历史和文明的角度看,中国的知识分子一旦聚集在一起,就常常成了最坏的一群人,何况是一些解剖过尸体的特殊知识分子。他们中的许多人,对同类的感觉要么已经麻木,要么就更加敏感。”
  然后他想到了弃医从文的鲁迅:“唯有鲁迅因为学过医,所以才看出了中国人最黑暗的本性。他本人的心中也布满了魔鬼的细节,才能用那样毒辣的眼光去看待世间的问题。更重要的是,这时,他看出问题其实似乎并不在于医院,于是,他才放弃学医,拿起了批判社会的笔。”不过,在韩松的记忆中,也“有一些好医生给人留下了不错的印象,但那多半是在熟悉之后”。
  是的,即使面对一支混杂的医生队伍,也总有一些病人能幸运地碰到好医生,而且并不一定“多半是在熟悉之后”。只不过,一个主动积极的聪明病人,会通过自己的努力去找到这样的好医生,而不是“幸运地碰到”!
  一个主动积极的聪明病人,可以千方百计去交一位医生朋友或者护士朋友,打听清楚内幕。他虽然挂不上号,但可以用各种真诚的方法打动专家,给自己加个号……聪明病人要做的是主动积极地给自己开路。只是,在这支良莠不齐的队伍里,给自己选一个好医生,聪明病人还必须动用智慧和谋略。
  还算幸运,现代社会可以提供的信息已经远远多于20年前,甚至10年前。现在我们可以买到中国名医录,可以在网站上查到相关专业的名教授名单。在每个大型医院的门诊楼,我们还能看到本院名医的照片、简历,其中包括他毕业于哪个学校,什么学位,主攻方向是什么,做过什么突出的科研课题,得过什么专业奖项。我们还可以利用医院里的导诊台,会有工作人员提供咨询服务。如果你有足够的耐心,你问的问题足够多、足够到位,往往也能找出本院那个不错的医生、那个最适合你的医生。除此之外,在网站上我们还能看到病友组织的论坛,在网上发帖咨询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但我们拿什么标准去衡量这些“众说纷纭”的好医生呢?获得信息只是第一步,这些信息只不过提供了公众认为的好医生,并非就是适合你的好医生。
  从一个病人嘴里说出来的好医生,也许只是因为他上次去看病时,医生满头白发、态度和蔼、轻言细语,给他开的药还不算贵,临走还交待了回家以后的注意事项……这是一个看上去有人情味的好医生。
  而从网站里、医院门诊的墙报上介绍的医生情况,往往更多的是偏重于他的学术地位,比如一个获得博士学位的教授、博士生导师,在哪些国家做过访问学者,在相应的全国医学会或地方医学会里担任着什么重要职位,发表过哪些研究成果,申请过哪些重要科研课题。这是一个学术上有成就的好医生。
  但是,病人去医院最关心的其实是医术,是医生的临床感觉、临床思维和临床经验,是他能否在第一时间控制住病情,并给病人开那种受益最大风险最小的药,其他治疗措施也应该效果最好代价最小。但是,这样的医生,我们怎么辨别?
  我曾见过三位医生。一位是待人和善的女医生,她对病人总是轻声细语,关怀同情。在和她交往的过程中,病人肯定能满足自己人情味的强烈要求,但是这位医生直到50岁,依旧是副教授。有人评价说她临床逻辑不太清楚,也很少更新知识,更没有能拿得出手的科研结果。
  有一位是当到副教授后,中途出国读了个药理学的博士学位,之后在美国有了自己的实验室,发表了不少科研文章。然后有一天,他想回国发展,继续回到临床。因为他的科研优势,很快就获得了教授的职称,还当上了科室主任。可在真正手术的时候,他的技能其实已经不如一位天天泡在手术台的主治医生了。但是,这样的内情,一个普通病人在门诊是无法知晓,也无法判断的。
  还有一位做心导管非常出色的医生,但他的职业生涯有一个致命的薄弱环节,就是学位是本科。这个文凭上的缺陷直接影响了他的晋升,影响了他列席各种学会之中获得光鲜头衔的可能。在一个不知情的病人眼里,根本了解不到他真正的临床技术,也就是病人最关心的医术。
  聪明病人怎么给自己选一个好医生?在现在的医生评价体系中,一个高年资医生更多地是看他的学术成就、他的行政头衔,这些都会更多地给医生带来名气。但对具体的病人来说,更重要的是—人情味和医术。如果实在不能兼备,那就医术吧。
  而怎么去了解一位医生真正的医术,需要多去问问圈子里的人,多比较几个医生才能知道结果。可惜的是,在这两方面,目前都没有现成的名单问世,只能靠我们自己去研究、去判断。想方设法去交几个医生朋友或者护士朋友,会帮助你了解更多的情况。比如我的一个朋友患了子宫肌瘤,需要做手术,本来觉得腹腔镜就能解决,问我的建议。我给了她两位专家的名字,结果她看完病告诉我,其中一位专家说因为肌瘤的位置长得比较棘手,周围有血管和尿管,所以腹腔镜不一定能解决,到时可能会开腹手术。我问了问同行大夫,结果她一听就明白了,说这位医生的手术风格就是过分细心,不够果断,拘泥于细节,所以有人用两小时做完手术,这位医生可能需要三小时,有人不觉得危险的位置,她可能会觉得风险比较大。我立即把这番话告诉了朋友,她惊叹这里面学问太多了!
  我问她,是愿意肚子上开三个洞做腹腔镜呢,还是愿意冒开腹的风险?既然就做这一次手术,就要想办法尽可能去找个最适合自己病情的好医生!
  我们既然能花时间去研究各种车型以最后决定买哪种车,能不辞劳苦逛各种楼盘以给自己选一个合适的小区,我们也就更责无旁贷地要对自己的健康负责,为自己的健康盘算,多花点时间,多托点关系,多找人询问,去找到那个最适合自己的好医生!
  聪明病人是沟通高手
  现代医疗风格已经在寻求变化,虽然现代医生和现代病人还没有全部准备好。从前是医生下命令,病人去执行,现在则提倡优秀的医疗是病人和医生的协作关系。
  我们在要求医生的同时,自己能有效地去做些什么?
  五年前在美国,我在研究抗结核药的多国部队的课题小组里工作时,一个印度同事送我一盘有声读物:《高效能人士的七个习惯》。
  那张光盘一直被塞在我四处迁徙的行李箱中,却从未被放进CD机里。真正体会这本书的某些亮点,却是五年后的一次公司培训。一位已在公司十几年的上司语重心长地告诉我:“在公司,80%的精力用来进行有效的沟通。”这一“公司真理”,对于我这样擅长埋头与论文和DNA对话的人来说,无疑在一刹那间否定了我大部分的潜能。我只能听“人类潜能的导师”史蒂芬·柯维给支的绝招,带我进入崭新天地。
  七个习惯中的第五个习惯—知彼解己(同理心交流原则)让我想到上司的话,似乎开始明白一些公司生存的真谛。我很快开了小差,想得更多的是—医生和病人的沟通。
  一个病人去看心内科门诊,拿着几大本心电图给医生:
  病人:我在单位体检时查出有早搏,去了好几家医院,做了好几本心电图,就是治不了根儿。
  医生:查出有其他心脏病吗?
  病人:没有。
  医生:那不用治,你这是良性早搏。
  病人:但我很担心。
  医生有些不耐烦:没事儿,良性早搏一般不需要吃药。
  病人将信将疑地离开了,医生觉得病人大惊小怪。医生肚子里一堆关于良性早搏的知识也只简化为两句话:“你这是良性早搏。良性早搏一般不需要吃药。”
  这两个人显然都在自说自话,结果两个人都很懊恼。
  如果换成两个略懂沟通技巧的人,情景会变成:
  病人:我在单位体检时查出有早搏,去了好几家医院,做了好几本心电图,就是治不了根儿。
  医生:我能理解你的苦恼。你这种情况不少见,你查出有其他心脏病吗?
  病人:没有。有没有其他心脏病和早搏有什么关系?
  医生:是这样的,没有器质性心脏病的早搏一般没什么事,又叫良性早搏。良性早搏一般没有明显的症状,也不需用抗心律失常的药。有时候,过度治疗反而会产生医源性症状,让你焦虑。用药越积极,精神压力越重,症状反而越明显。
  病人:但我还是很担心。不吃药能行吗?
  医生:你知不知道,美国使用抗心律失常药物导致的意外死亡人数,大大超过其民航空难与战争中死亡人数的总和。从今天开始,不妨把你关心早搏的精力放在其他更有意思的事上。正常生活,正常工作,每年来复查一次。
  病人的疑虑被打消了,医生也让病人理解了不用药的原因。可惜的是,这一幕多是理想景象。医生在拥挤的门诊哪有这么充裕的时间给病人解释这么多?我们的病人又哪有这么积极的态度努力去强势地要求解决自己的问题?
  在北京西单的一家医院走廊里,有这么一条标语:“换位思考——假如我是患者。”总算有家医院已经开始认识到了同理心对医生有多重要,但去他们的门诊和病房看看,不谙沟通技巧的场景时有发生,当场吵起来的也不在少数。
  沟通是公司生存要诀,沟通也是成功看病要诀。只要稍微留心就能发现,在医生和病人的关系里,似乎无时无刻不面临着沟通的难题和困境。这是因为我们都缺少有效沟通的常识—首先去了解对方,然后争取让对方了解自己。医生和病人,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这种沟通对自己有多重要,他们大多可能也像刚进公司的我一样,没听说过“知彼解己”,那些沟通的障碍和难题如山堆积,年复一年。
  在这点上,心理专家似乎做得要远比临床医生出色。我曾经开玩笑问过一个名校毕业做心理咨询多年的朋友,为什么电影里、小说里的心理医生往往最后自己也疯了?
  这位20世纪80年代的文青,不忘先针砭一下时弊:“中国目前80%的心理咨询师都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心理医生。”他随后转入正题,说:“真正的心理医生在咨询时,最重要的是同理心,你要先理解病人的苦恼,然后才能让病人理解你给支的招。这种有效的沟通和交流很重要,但心理医生的同理心职业要求,容易使他经常进入精神病患者的语境。所以,一个心理医生,也不能玩命看病人,一个星期看10个就不错了。除此之外,他还需要一些工具来纠正自己,保证自己的心理健康。否则就像你说的,自己也疯了。”
  知彼解己,并非只是大公司生存法则。史蒂芬·柯维的七个习惯,曾在美国掀起一股全民培训高潮,其中也不乏医生和护士。它是一种沟通技巧、一种新角度,希望最后获得有效沟通,而不是大家白忙一场,末了还带着怨愤和疑虑分手。
  但一个病人是怎么先学会成为沟通高手的呢?从前的病人,更多地像被动执行高手,从本质上来说,高度专业信息的掌握使得医生是一群希望有控制权的人,他们希望表现权威,喜欢那些听话、少提问题、按部就班、服从安排的病人。但这类被医生所喜欢的病人,常常因为失去了思考、表达自己想法的机会,而使得医生其实无法从病人那里得到治疗的反馈。有时医生在例行公事的工作中,反而需要病人提醒,才会注意到新的问题,可病人大多不敢多说什么。最后,治病更多地演变成医生自说自话、一意孤行的独角戏。病人自轻自贱,认为自己本来在医院里就应该是“弱者”。这就是过时的医疗风格—“医生下命令,病人去执行”。
制作: 2006-10-8 上一页 目录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