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上海的教授给我讲过一个故事:有个外地病人好不容易来到上海想看这位教授的门诊,但无奈号早就挂没了,医院门口甚至炒到几百元的黑市号也被抢得精光,但是,这个病人并没有失望地掉头回家,他决定给自己争取机会。
他在走廊里等了一上午,快到下午一点,教授终于看完了最后一个病人准备关门时,他拿着自己的一叠资料,对教授说:“我坐了一天的火车才到上海,好不容易排上队却没能挂上您的号,我知道您看了一上午很辛苦,但我来一趟实在不容易,不知道您是不是方便能给我加一个?”
教授听得动情,心想,自己不过多花几分钟,人家来一趟要折腾好几十小时,不如看了算了。结果,这个病人凭着自己不服输的努力看上了病,还聪明地约好了下一次来复诊的号。
这位教授讲完后,感慨说:“聪明的病人是不服输的,他用真诚打动你,既尊重你,又给自己争取机会。如果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
如何做一个能吸引医生的注意力但又不让他反感的病人,需要一定的公关技巧。这听起来有些悲哀,有些悲壮,但也算是一条冷静面对现实的解决之道。
像许许多多的沟通学家们都在阐述的那样:一个良性的沟通关系,基础是互相信任和理解。病人和医生的出色沟通关系,离不开信任和理解。当我们走进医院看病的那一刻,面对一个医生时,其实相当于我们在进行一场公关。而且,这场公关必须沟通顺畅,志在必得,力争成功。在这场公关里,聪明的病人该造势时就造势,该收手时就收手。如果说那些公司里的公关人员在当班时是为了公司干活,那么在医院里和医生的这场公关,其实就是为赢得自己的健康卖力。公关人员在和客户打交道时,会运用到各种各样的沟通技巧,最终目的无非是既给对方留下好印象,自己的目标也能顺利达成—双赢局面,何乐不为。病人和医生的沟通,也正应该朝着这样的结果努力。
号召病人首先成为一个沟通高手,实在是迫于眼下现实逼出来的解决智慧。这现实是什么呢?医生在上学时没有学过沟通技巧,工作后也没有竞争环境和职业训练要求他必须注意沟通技巧。面对病人,医生几乎人人都是“注意力稀缺症”患者,悲哀的是,现在的病人也习惯于无奈地面对注意力稀缺的医生,习惯于被医生控制,习惯于被给予答案,习惯于被给予解决方法,花十几元挂号费,听医生打招呼和说再见。
解决医生“注意力稀缺症”的方法可以来自于病人,你可以创造一种类似“注意力经济”的东西。最早提出“注意力经济”的美国人迈克尔·戈德海伯(MichaelH.Goldhaber),1997年发表了一篇题为《注意力购买者》的文章。具体说来,注意力经济讲的是如何配置现有资源以最小成本去吸引客户的注意力,获得最大的无形资本。在大家提出“注意力经济”或者“眼球经济”的今天,时代背景就是我们面对汪洋大海般的信息量,眼球没有着落,注意力飘忽不定。而现在的医生,面对眼前的病人,更多的精力是在关注疾病的技术解决方法,而绝少去关心那个得病的人。
医生一个上午在门诊会面对几十个病人。这几十个病人中每个人还会有不同的病史,不同的用药组合,不同的病情发展阶段。这些信息像一片海洋,稀释了你作为个体病人的独特。
当你,几十个中的一个,出现在他面前时,怎么在有限的几分钟内留给他深刻的印象,让他面对你时精神高度集中,状态良好,给你提出最好的治疗方案,这就是我们要用尽智慧和聪明去琢磨的环节。
不要以为我们出现在门诊室的那几分钟是稀松平常的几分钟。真正聪明的病人,会利用好这几分钟,解决自己的问题,给医生留下深刻的印象。这几分钟,不输于一场求职面试。
医生不是一天两小时好状态的厨子,在我们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很难说是他精力最充沛、精神最集中的时刻。我们不能选择出现时间和出现时的背景,但我们可以通过主动积极的努力,来唤起医生的注意力,最后争取最优的医疗服务于自己的健康。
一位朋友住进妇产科肿瘤病房,她进去的时候手里捧的是英国人写的书《别让医生杀了你》。当别人都在读化疗恢复小常识时,朋友手捧的这本书在查房时被医生看到,肯定是让医生起一身鸡皮疙瘩,无形地而且是有力地,挑战着医生的权威。这样的病人,医生把他们叫做“刺头”病人。我那在妇产科的大学同学就直言不讳地说,她喜欢从农村来的病人,老老实实,一句不问,而那些城市里的女知识分子,问题一箩筐,见了就头皮发麻,不知道哪天就会找你麻烦。
手捧《别让医生杀了你》的这位朋友,继续按照自己内心的目标和愿望行事,因为在她看来,她的最终目标是为了争取自己的健康,为自己的健康打算。为什么看这么刺激的书?她的解释是,这是她第一次住院,总得了解一下这一行的真实情况,包括各个方面,好的坏的都要看一看,然后,防患于未然。
自然,面对医生,她的问题也有一箩筐。比如,医生给她选择治疗方案时,她会问这个医生为什么建议先手术后化疗,问那个医生为什么又建议先化疗后手术。结果她发现这两种治疗方案的疗效并没有显著的差异,只是这两位医生不同的治疗哲学和不同的治疗习惯而已。
据她回忆,几乎每天查房时,医生走到她的床前,她都带着笑容,准备了起码两三个问题等着询问。不仅如此,她还找来了医学院的妇产科学课本,来来回回读了好几遍,她详细地了解了她所患疾病的治疗历史、演变以及目前国际的最新进展。其中的有些趣闻和故事,我从来没听过。
在给她静脉插管以便打化疗药时,疼痛让她大呼小叫,但这样的结果是—病房里找来了年资最高、最有经验的老护士给她插管,老护士使出绝招,轻飘飘地就插进去了。最后她出院时,她问管病房的老教授,她现在对这种病的了解是不是已经相当于一个医专学生的水平,老教授不得不佩服地点头说:“你的水平岂止医专,有些本科的可能都不如你钻研得深。”
这样的一个“刺头”病人,在治疗的过程中,一直在强势但友好地争取最好的医疗,力图和医生保持平等,力图把自己放在能和医生对话的位置。最后她赢得了医生的注意力,带着健康满意回家。不仅如此,她甚至还和其中的一两个医生交上了朋友,她复查时,只要往门诊一站,医生就会回过头来像老朋友似的跟她打招呼,问长问短,当然,知恩必报的她也给予了医生足够的尊重。
医生和患者永远是势不两立的敌对双方吗?现实并没有这么糟!两个凡人之间的沟通,最柔软之处在于—坦率和真诚。
即使面对的医生注意力稀缺,聪明病人也不会放弃去努力,去争取,去唤醒医生的注意力。我的“刺头”朋友的医院经历告诉我们,如果你知道怎么运用技巧真诚地打动医生,引起他的注意,就可能和医生最终结下友谊。但为什么以前我们大家却总觉得医生和病人之间产生友谊是过于奢侈的愿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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